大卫科波菲尔

作者:查尔斯·狄更斯

第三十八章 散伙


  “如果你是愚蠢的,或固执的,科波菲尔先生,”他说道,“你会使我把女儿送到国外再生活一个学期;不过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。我希望,几天以后你能变聪明些。至于默德斯通**嘛,”因为我在信中提到过她,“我尊敬那位**的警觉性,并很感激她;可她被告知决不许提这话题。我所希望的一切,科波菲尔先生,就是忘记这件事。你所要做的一切,科波菲尔先生,就是忘记这件事。”
  一切!在我给米尔斯**写的短信中,我很伤心引用这训诫。我要做的一切,我惨痛地自嘲说,是忘记朵拉。那就是一切了,可那又是什么呢?我请求米尔斯**当晚接见我。如果得不到米尔斯先生允许,我求她在放了轧布机的那个后厨房里和我偷偷见一面。我告诉她,我的理智已快崩溃,只有她米尔斯**才能使它保持原状。我自称是她的心绪已乱的朋友。在把信交给听差送出去前,我又读了一遍,我自己也感到它颇具米考伯先生的风格了呢。
  不过,我把信发出去了。晚上,我去米尔斯**的那条街,在那儿徜徉。终于,米尔斯**的女仆把我偷偷地从地下室引到了后厨房。我后来有理由相信,本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从大门进并被引进客厅的,这只是因为米尔斯**喜欢神秘传奇的意味而已。
  在后厨房里,我只顾胡说一气。我相信,我到那儿只是自己招人笑,而且也的确做到了。米尔斯**已经收到朵拉一封急信,告诉她一切都被发现了,并说,“哦,千万要到我这儿来,朱丽亚,千万,千万!”可是,米尔斯**生怕去那里会不合那些长辈的意思,所以还没去,于是,我们便都被困在撒哈拉沙漠里了。
  米尔斯**侃侃而谈,几乎把她的所思所知全讲了出来。于是我不禁觉得,尽管她和我一起流泪,她却在我们的苦难中得到一种可怕的乐趣。我可以这么说,她对我们的痛苦视若珍玩,并尽她可能地利用它们。她说,我和朵拉之间有一条深渊,爱情只能用它自己的长虹为桥方能越过这深渊。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,爱情只能受苦难,过去如此,将来也如此。这不算什么,米尔斯**说道。被蛛网缠束住的心最终会爆炸,那时爱情便复仇了。
  这算不上是安慰,可米尔斯**不肯给予妄想的期待任何鼓舞。她使我更苦恼了,我觉得她的的确确是一个朋友,我也怀着无比感谢的心情把这告诉了她。我们决定,她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朵拉,设法——用眼神或话语——让朵拉了解我的忠诚和痛苦。我们心情沉重悲伤地分别了,我觉得米尔斯**似乎很满足。
  我回到家,把这一切告诉了姨奶奶;尽管她尽可能对我说了许多,我仍心灰意懒地去上床。我心灰意懒地起床,心灰意懒地出门。那是星期六早上,我径直去了博士院。
  我能看到我们事务所的门口了。我看到马车夫和搬运工都站在门外谈话,还有六、七个闲人朝关着的窗子张望,我见此不禁大吃一惊。我加快步子,揣测他们的神情,从他们中间穿过,急急忙忙走了进去。
  文书们都在那里,却没人在工作。老提菲正坐在别人的凳子上,我还是第一遭见他这样做呢,他也没把帽子挂起来。
  “这是可怕的灾难,科波菲尔先生,”我进去时,他说道。
  “怎么了?”我叫道,“什么事呀?”
  “你不知道?”提菲和走到我身边的其他人都一起叫了起来。
  “不知道呀!”我挨个看着他们的脸说道。
  “斯宾罗先生,”提菲说道。
  “他怎么了?”
  “死了!”
  我觉得事务所在**,而不是我在**。一个文书把我扶住。他们把我扶到一张椅子那儿坐下,解开我的领巾,拿来些凉水。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长时间。
  “死了?”我说道。
  “昨天他在城里吃晚饭后,亲自赶车回去,”提菲说道,“他把他的车夫先打发回家了,过去他也这样做过几次,你知道的——”
  “嗯?”
  “车到了家,他却不在车上。马就在马房前停下,马车夫打着灯笼出来,却发现车上没人。”
  “马受惊了?”
  “马并没很热,”提菲戴上眼镜说道:“照我看也不比通常热一些。缰绳在地上拖着,已经断了。全家人立刻吃惊了,有三个人沿着大路走去。在离家一英里的地方找到了他。”
  “是一英里多呢,提菲先生,”一个青年人插嘴说道。